讀書筆記 | 強風吹拂
微微顫抖地讀完整本小說,數次因為感受太深刻而停頓閱讀的節奏、也數次被真摯地感動到哭。
只看故事大綱會覺得這是一本平凡的熱血運動小說,關於一群大多沒有長跑經驗的大學生如何訓練、挑戰日本傳統箱根驛傳(長跑接力)的故事。可是作者對每個人物的心境刻畫、轉變營造得很細膩,讀到最後根本不在乎比賽的結果,光是看著每個人各自負責跑步的區段、想像他們跑步的呼吸節奏,感受他們在一年長跑訓練下,對於自己、夥伴與生命的反思,就已經讓我覺得能讀到這本書真的很滿足。像是在博客來上看到的一段評論:「沒有運動類作品的熱血硬派,而是緩緩的、軟軟的、暖暖的在讀者心中激起一圈圈的漣漪,等閱讀到能與自己產生情感共鳴的橋段,堆疊的感動遂一口氣迸發開來。」《 強風吹拂》正是一本如此神奇的小說。
不是要跑得更快,而是要變得更強
在遇到夥伴以前的阿走,只想著要跑得更快、更好,他是一個相當出色的跑者,可是在田徑隊裡是孤行俠,總是獨來獨往。他看不慣威權統治的田徑隊訓練、學長學弟的階級,最終和教練爆發暴力衝突而退隊。
直到有人對他說:「不是要跑得更快,而是要變得更強。」將一生奉獻給跑步的阿走,開始思考究竟什麼是「強」,他最終發現如果只是瘋狂地拼命練習,無法成就心靈上的強大。長跑是一場和內心搏鬥的戰役,需要傾聽內心的聲音、戰勝不安與恐懼,小心謹慎地鍛鍊自己。要變得更強,就必須和人有所連結、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言語,因為把跑步放得很重,總是對跑步過度反應而無法控制自己的阿走,在過程中放下使用暴力的衝動,更懂得去控制自己的心、將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化作言語表達出來。
有一段小說中描寫到的深刻對比是,面對過往隊友挑釁的阿走,從原本被激怒想要使用暴力,到後來不會萌生使用暴力的念頭,最終他逐漸理解自己的追尋也可以用話語表達。他知道自己不再只有速度,而是力量,因為相遇的夥伴讓他了解他人的悲傷與快樂,他成為人生不再只有跑步的人,因為他願意踏出過往的世界,擁有一個真心喜歡、感情日漸深厚的地方,這樣的信任讓他變得更強。
我想並不是只有跑步如此,不論是在做管理、寫程式還是行銷的人,一味地追求領域的知識、技能的累積或許能讓我們變得更厲害,但如果要變得更強,勢必需要好好觀照自己的心、照顧自己的狀態,並且同時看著他人,試著去了解每個人不同的痛苦、喜悅,開始同理自己與他人的時刻,力量才會隨之而生、才會變得更強。
跑步是雖然孤獨,卻也跟他人有所連結的一種韌性
「但是,唯有奔跑的時候不一樣,我們這支隊伍不能缺少任何一人,所以能切實感受到自己被需要,能拋下顧慮和自尊,互相依靠。」雖然在跑步時看起來是一個人,但其實接力卻是所有人的心在一起的活動,賽前互相照應著彼此、支持著彼此,這是我覺得長跑接力迷人的地方,需要一個人長時間的自我獨處,也需要每個人的參與付出。
而在這個故事中,能讓大家團結一心的正是隊長清瀨,書中提到清瀨的描述讓我覺得著實感動:「雖然也會採取強勢的手段來對付他們,但是他從來不會苛責沒有跑步經驗的人,也絕不會傷害他們的情感,或看不起別人引以為傲的事物。他總是配合著每個人的性格,不厭其煩地引導大家、讓他們主動願意面對跑步。」清瀨身為一個長期待在田徑隊,曾經受過威權訓練的人,他沒有用一樣嚴苛的方式對付他人,他會去應對每個人的困難給予不同指導,不是斥責每個人的表現,而是試圖去理解每個人。他知道一個人唯有真心主動想完成一件事,這件事對每個人才有不同的意義、才有持續下去的可能性。
深深地認為這樣的隊長、領導者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人,因為向人施壓、給予目標,一定是一個可以快速看到成效的方式。可是他沒有選擇這樣快速的解法,他選擇去了解團隊中每個人不同的性格、他們珍惜的事物,所以每個人最後都並不是出於壓力而跑,而是在跑步中探索、主動面對跑步這件事,讓跑步如此珍貴。
失去的東西最終會以更美妙的姿態回到我們身邊
「我也有過絕望,曾經覺得被全世界背叛了,但是我錯了,跑步這件事最終以更美妙的姿態回到我身邊。」
清瀨有著對跑步著魔的父親,甚至是因為適合跑步的基因而和自己的母親結婚生子,從小到大,他的生活總是充滿著父親的嚴格訓練,可是他卻因過度訓練而造成了難以回復的舊傷,最後他拒絕了體育名校的邀約,來到了一個甚至連長跑田徑都沒有的大學。「不能跑步之後,我才第一次有了想跑步的念頭。」在遠離跑步、不受嚴格逼迫之後,清瀨才開始真心地跑步、找回跑步對他的意義。
我覺得我對學習有著很類似的感覺,國高中的時候,生活被讀書考試填滿,成績是最簡單評判一個學生好壞的指標。那六年,我很少體會到學習的意義與樂趣,只是應付一次次的小考大考,交出可以應付的結果,學習的體驗、成績也越來越差,可是卻在遠離學生身份、不再被考試壓迫的時候,擁有很多想好好學習的動機,因為單純想了解、學會某件事的快樂,因為不用再逃避與所有人比較的壓力,所以更可以好好為自己學習,這樣的學習對我來說是快樂、有意義的。
而某種程度上,我想我們很難完全「失去」某樣東西,因為即使消失了,他依然會以不同樣貌留下痕跡。像是小時候懵懵懂懂地被父母送去學某些才藝,即使後來沒有繼續精進,但是像是學音樂的音感、學畫畫的美感、學跳舞的節奏感,這些因為曾經接觸、付出過時間和心力的事物,一定會化作某種力量陪伴在自己身上。所以,曾經很真心、很努力投入的一切,一定沒有甚麼是白費的。
我真的好喜歡、好喜歡這本書,在這十個人的接力中無數次看見自己的模樣,有人無所不用其極只為了眼前目標努力、有人付出了一切卻仍失去最珍視的事物、有人和每個人都能打成一片卻沒有真心相待的朋友、有人單純地希望別人不用任何比較地接受自己,透過跑步,我看見他們最真實、最深層的需求,也看見他們因為彼此的陪伴,奮力地突破自己。像是書中提到的話:「只有速度才是衡量一切的基準嗎?那我們幹嘛跑步?去坐新幹線啊!去坐飛機啊!那樣不是更快!」但是「我們的目的地,一定得靠著跑步才能到達,那是個更遠、更深、更美麗的地方」